08
2024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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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
王霞丨門墩墩、門掛掛、鍋刷刷
門墩墩、門掛掛、鍋刷刷
我的童年時光是在農(nóng)村度過的。
九十年代末,很多農(nóng)戶的家里沒有手機(jī)、電視機(jī),更沒有網(wǎng)絡(luò),鄰里鄉(xiāng)親的文化生活單調(diào)匱乏,形式單一。那個時候的大人們,白天干農(nóng)活,晚上做家務(wù),生活很規(guī)律,家庭很和睦。記憶中,每當(dāng)月亮掛在天上,媽媽就會在燈下織毛衣或者做針線活,我們幾個孩子就會湊在她跟前,聽她講稀罕有趣的故事,尤其愛聽《門墩墩、門掛掛、鍋刷刷》的故事。
她這樣講:很久很久以前,在山下有一戶人家。這家大嫂有三個娃娃,大的叫門墩墩、二的叫門掛掛、三的叫鍋刷刷。老大、老二乖巧聽話,老三男孩子調(diào)皮搗蛋,總不聽話。有一天,大嫂要回娘家。臨起身的時候?qū)θ齻€娃娃安頓說:“媽媽走你姥娘家,你們?nèi)齻€乖乖呆在家里,把門關(guān)牢,誰叫門也不要開,咱們這一片兒的狼精特別多,一到晚上就捉吃小孩兒!”三個娃娃都說:“記住了,記住了”。老大門墩墩比較懂事了,對媽媽說:“媽媽,你放心,我們可精了。媽媽,你走路要朝大路上走,大路上人多,不要走小路,操心碰見狼精。”媽媽,又專門對老三鍋刷刷交待了幾句。
大嫂交待完后,就挎著籃籃放心地出門了。大嫂在大路上走了好長一陣兒,想著早點(diǎn)回娘家,沒聽門墩墩的話,就抄小路截近走了。走到半路,大嫂走累了,就坐在一塊大石頭上休息。碰巧這個時候狼精出現(xiàn)了,它化成一個老大娘,來到大嫂的跟前,問:“大嫂子,你這是去哪兒個呀?”大嫂說:“回俺娘家。你去哪兒?”“我也是回娘家。哎呀,大嫂,你家?guī)讉€孩子?”“仨。”“都叫什么呀?”“老大叫門墩墩,老二叫門掛掛,老三叫鍋刷刷。”狼精看到大嫂提著籃子,就問:“哎呀,大嫂,你籃子里裝的是甚蘭?”大嫂說:“這是給俺娘捎的麻糖和燒餅。”狼精一聽就流起了哈拉水:“哎呀大嫂,你看我這么大年紀(jì)了,還沒吃晌午飯呢,餓得我心慌馬爬的,實(shí)在走不動了,把你的麻糖給我吃上倆吧!”大嫂就給了她倆。三口倆口,那狼精就把大嫂的一籃子麻糖吃完了。“我還是餓得慌,把你的燒餅也給我吃倆吧!”不一會兒,又把大嫂的燒餅也給吃完了。“哎呀,大嫂子,我看見你頭上有只虱子,來,我給你捉捉吧。”狼精哪里是捉虱子,她掐了大嫂的一塊肉吃了。大嫂說:“你捉虱子怎么這么疼啊?”“那是虱子咬你哩,我給你捉了就不疼蘭。”就這樣三掐兩掐,那狼精就把大嫂掐死了。掐死了大嫂,那狼精穿上大嫂的衣裳,戴上大嫂的頭巾,往大嫂的家去了。
天快黑了,狼精又來到了大嫂家門口,一推門推不開,就喊:“門墩墩,門墩墩,給媽媽開門來?”門墩墩,扒門縫一看,說:“你不是我媽,你不是我媽,俺媽臉上有麻坑。”狼精一聽,來到碾子旁,施展妖術(shù):東陣風(fēng),西陣風(fēng),刮點(diǎn)蕎麥皮當(dāng)麻坑。一陣風(fēng)來,蕎麥皮刮來了。狼精往臉上一抹,又來叫門了:“門掛掛,門掛掛,快給媽媽開門來吧?門掛掛,朝門縫里又一看,說:“你不是我媽,你不是我媽,我媽磕膝蓋上有個大補(bǔ)丁。”那狼精一聽,又施展妖術(shù):東陣風(fēng),西陣風(fēng),刮片楊葉當(dāng)補(bǔ)丁。狼精把楊葉往磕膝蓋上一拍,又來叫門了:“鍋刷刷,鍋刷刷,快給你媽開門來,我還給你們帶回好吃的了。”這孩子一聽有好吃的,扒門縫一看果然是媽媽,兩個姐姐都攔不住,一下就把門打開了。
狼精慌忙擠進(jìn)了門說:“今天可把媽媽熬壞了,餓死媽媽蘭,快點(diǎn)做飯吧!”門墩墩說:“媽媽,我們也餓了,我去做飯,下多少米,舀多少水?”“米缸有米都下了,水缸有水都加上。”門墩墩感覺有點(diǎn)不對勁,心想媽媽常說,“一碗米三碗水”,她開始有點(diǎn)懷疑這個媽媽是狼精變得了。飯熟了,狼精可不想只喝稀飯。好不容易挨到了天黑,趕緊想叫喚三個娃娃睡覺。狼精說:“胖墩胖墩挨媽睡,瘦墩瘦墩靠墻睡。”弟弟高興地喊:“我最胖,我挨媽媽睡”。睡到半夜,狼精就偷偷地開始吃鍋刷刷了。兩個姐姐聽見有聲音,咯咯蹦蹦真響,忙問:媽媽你吃甚了?“你姥娘給的兩顆拌牙豆。”狼精把鍋刷刷吃完蘭,又想吃門墩墩,就說:“門墩墩,你過來也挨著媽媽睡吧!”門墩墩往過爬的時候,一下子摸著狼尾巴,把門墩墩的手扎疼了。“媽媽,你身上怎么這么扎俺?”“你姥娘給了我一縷麻,沒地方放,夾在身下蘭。”這時候,門墩墩什么都曉得了:這是個狼精,剛才咯嘣咯嘣吃東西,就是把鍋刷刷吃蘭。想到這兒,門墩墩鼻子猛一酸,差點(diǎn)兒哭出聲來。門墩墩強(qiáng)忍心里的難過,一心想保住妹妹!慢慢兒下了床,輕輕抱起睡夢里的門掛掛,慢慢往外走。狼精聽到像下地的動靜兒,問道:“門墩墩,你做甚去呀?”于是就編了個謊話說:媽媽,媽媽,俺想出去撒尿。狼精怕門墩墩跑了,就說:“就在炕上尿吧”。“炕上有炕神爺爺了,我怕炕神爺爺打了。”“去灶乎頃(灶堂,做飯的地方)尿吧。”“俺嫌灶乎頃有灶神,我怕灶神爺爺打了。”“去門閣老(門后邊)尿吧。”“俺嫌門閣老有門神,我怕門神爺爺打了。”狼精沒辦法,只好同意門墩墩出去門外面撒尿。不過它有個好主意,給門墩墩的腰上拴了一根繩子,說:“尿完趕緊往回來走”。就迷迷糊糊睡著了。
到了院子里,門墩墩喊醒了門掛掛,說:“它不是我們的媽媽,它是狼精,已經(jīng)把鍋刷刷吃了!”門掛掛嚇得眼淚直流,門墩墩捂住門掛掛的小嘴兒,連扯帶拽把她弄到門前的大棗樹底下。趁狼精沒出來,就趕緊解開繩子,把繩子拴在樹上,倆人連忙爬上棗樹,騎到了樹丫叉兒上,然后藏到樹影兒里。天快亮了,狼精左等右等不見那姐妹倆回來,拽了拽繩子,發(fā)現(xiàn)拽不動,就趕緊出來找,高喊:門墩墩、門掛掛,你們?nèi)ツ膬毫??門墩墩聽到狼精嚎叫,頓時想出了一個主意,“媽媽,我們在這兒,在棗樹上。”“去樹上干什么?還不快點(diǎn)給我下來!”“夏天家里熱,樹上涼快。你也上來吧?”狼精想吃門墩撴,就往樹上爬。爬了幾爬,都滑下來了,說:“我上不去???”“門墩墩,你是怎樣上去的?”門墩墩說:“東借一把斧,西借一把斧,砍一砍,上一上,就上來了。”狼精拿來斧子,把樹皮削了,樹就變光了,它上不去了。門墩墩又說:“東借一碗油,西借一碗油,抹一抹,上一上,就上來了。”狼精借了些油,把油抹上,樹變得更光了,它更上不去了。“后墻根有個大粗繩子,你拿來我拽你上來。”狼精把繩子一頭扔給門墩墩。“媽媽,你把繩子綁在腰里,我拉你上來。”門墩墩把狼精快拽到跟前的時候,狼精突然張開血盆大口想要吃門墩墩。門墩墩趕緊一松手,嗖,咚的一聲,把狼精摔的不輕,狼精捂著屁股一個勁兒喊疼。“媽媽,我剛才手打滑了。來,我再拽你上來吧。”這一回,快到門墩墩跟前的時候,狼精又張開大嘴想吃門墩墩。門墩墩猛的一撒手,嗖,咚的一聲,狼精的腦袋正好碰到個三尖子石頭上,連摔帶碰,就掛了。第二天早晨,門墩墩喚來嬸子大娘把狼殺了吃了肉,把剩下里的腸子肚子布郎鼓子埋到了院子里。過了一陣子,院子里長出來了幾棵巨大的白菜,又大又嫩。
有一天,聽著門口有個賣貨擔(dān)擔(dān)子的吆喝:“賣洋針、洋線、木梳雜貨品咧。”門墩墩覺著自家吃不了,趕緊跑出來把他給叫過來,用三棵白菜換了點(diǎn)家用東西。老頭把三棵白菜放在擔(dān)子里擔(dān)上走了,走著走著聽著擔(dān)子里嘰里咕嚕有人說話。他掀開布一看,原來是仨小女孩,心里想:這么多扔一個吧,把最小的扔了吧。“爹,爹,別扔俺,洗碗刷筷都是俺。”“那扔老二吧。”“爹,爹,別扔俺,燒水煮飯都是俺。”“那扔老三吧。”“爹,爹,別扔俺,縫衣補(bǔ)褲都是俺。”老頭一聽真不賴,家里就老倆正缺人打理呢。于是老頭就把這仨孩子都帶回去了,從此這一家就過上了好日子。那仨小女孩是誰呢?就是狼精吃的鍋刷刷,她媽媽,她姥娘投胎轉(zhuǎn)世變的。故事完!